2022年9月27日，由搜狐网、搜狐教育主办的“2022搜狐职业教育发展论坛”在北京举办。本次论坛以“根植大地 探索职业教育发展新机遇”为主题，国家职业教育指导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赵志群，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职业与继续教育研究所所长王新波等十余位专家学者、职业学校校长、跨界嘉宾，为探索面向未来的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之路贡献智慧。

赵志群教授作了主题“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主旨报告。他认为，职业教育发展需要遵循规律，人才培养要遵循技术技能人才成长的规律。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是有很大区别的，“普通教育是先理论后实践，职业教育先实践后理是论”。

“当下的职业教育很多学校是在培养学生简单的操作技能，这种工作很容易被机器取代，我们应该培养学生做更复杂的工作，培养学生的综合职业能力。职业教育改革的方向应该是培养具备综合职业能力的人。”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仁，大家下午好！

非常高兴有机会参加搜狐教育组织的活动，共同探讨一些大家感兴趣的话题。今天我发言的题目是“增强职业教育的适应性，创新人才培养模式”。

我是北京师范大学的老师，研究领域是职业教育的课程、教学和人才培养。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是个很大的题目，我的发言聚焦在人才培养模式方面。

当前，职业教育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或者说职业教育的“春天”到了。5月份实施的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有很多新的提法好新的要求，我们今天探讨的“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就是一条重要的新要求，后面紧跟着的“建立符合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的职业教育制度体系”体现的也是一种新的理念。

过去我们经常讲建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对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不同专家有不同的解释，因为“现代”是一个发展过程。“符合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的职业教育制度体系”，为“现代”这一概念赋予了新的、具体的内涵。我们一起聊聊符合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的培养模式是什么样的。

当前，我国职业教育发展还没有完全适应社会发展和人们群众的需求。新闻报导中有很多关于消息。例如，一方面有大量，另一方面又有很多企业量的得不到保证即出现了或“错位”现象

这些“职业教育的不适应”至少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职业教育不适应学习者的实际要求或需求；二是职业教育还没有完全适应国家经济、技术、社会发展的整体需要。

为什么我们的人才培养工作不适应社会发展和学生发展需求呢？从人才培养模式上看，我们把教育教学过程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传统的、朴素的人才培养理念不一定是科学或有效的。

传统上我们认为，教师的任务是讲知识，学生学会知识，就会利用这些知识在将来的工作中解决问题。实际上，正如寓言故事“鱼牛的故事”所讲的，人才培养过程不是那么简单。目前，自上而下的知识灌输式的教学

仍是职业教育的主流学习模式，这种基于行为主义理论的教学模式没有考虑人的复杂认知过程。上世纪末发展起来的建构主义、行动导向和情境学习理论，对职业教育教学过程的设计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真正有效的学习，不是老师向学生传递知识，而是学生根据外部的信息，通过自己的经验背景，在具体的情境中建构知识。教师的任务是创设新有意义的“问题情境”，即“情形+环境”，让学生在行动中去自我建构知识，这个过程

是以学生为中心的。

职业教育需要遵循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新《职业教育法》明确提出，要遵循技术技能人才成长的规律。什么是技术技能人才成长的规律？简单来讲，就是“从新手到专家”的能力发展逻辑，即“新手——生手——熟手——能手——专家”。

职业能力发展的逻辑规律是什么？如上图案例所示，我们看一下生产汽车的优秀技术人员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首先他要知道汽车是什么，如果不了解汽车，则很难成为优秀的汽车生产技术人员。主机厂生产车身，这需要冲压等切削加工，技工需要学习切削加工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如果在钢板加工过程中遇到了质量问题，这可能涉及到数学、物理、材料科学或化学等学科知识；如果能把很复杂的理论问题解决了，一个高手（专家）就诞生了。

而在传统的教学中，教学的顺序是倒过来的，即最先开始学数学、物理、化学等专家所需要的学科知识，而在最后毕业之前，才学习初学者需要的定向性知识。

这违背了技术技能人才职业成长的逻辑规律。

职业教育是另外一种教育类型，这和普通教育不一样。

有专家总结说：“普通教育是先理论后实践，职业教育是先实践后理论”，我任务这把职业教育的特点讲得特别清楚，这正是新《职业教育法》强调的符合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的重要性。

职业教育的本质是“学会工作”。这与研究性大学的性质是一样的。清华大学的目标是培养科学家，其任务也是教会学生怎么做科学研究这项工作；职业教育不是培养科学家，而是培养应用型的工作者，其任务是让学生怎么学会如何从事应用型的工作，即“学习的内容是工作”。

有效的职业教育教学模式是什么，是把工作和学习紧密结合起来，“工作就是学习，学习就是工作”，即所谓的“工学结合一体化”。职业教育界对人才培养模式有很好的总结：在微观的课程和教学领域，就是“工学结合”；因为多数情况学校没有真实的工作，只有企业才有真实的工作，所以在中观层面一定要“校企合作”；企业代表产业界，学校代表着教育界，这在宏观层面的表现就是“产教融合”。

谈到人才培养模式，教育学中有一个专门研究教学的学科叫教学论，其研究内容是教学的目标、内容、方法、媒体和评价等。这里要澄清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职业教育要培养什么样的人？适应社会发展的技术技能人才要具备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操作技能，而是综合职业能力。所谓综合职业能力，是个体当前就业和终身发展所需的能力，是理解、反思、评估和完成职业任务以及在承担社会、经济和生态责任的前提下，共同参与设计技术和社会发展的意愿和本领复杂的工作。

如何理解综合职业能力？按照COMET能力模型，综合职业能力有三个级别，最低是功能性能力，即满足企业岗位的基本工作能力，包括基本知识和技能；第二个级别是企业层面的过程性能力，最高级别的是整体化的设计能力，包括创新能力、社会责任感和环境保护。即，技术技能人才首先应满足工作岗位的需要，然后满足企业层面的需要，最终实现个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价值。

上图是对我国高职、中职和瑞士高职院校学生职业能力测评结果的比较。可以看出，瑞士高职学生和我国高职学生相比，其K1（专业知识和技能）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较弱的是K8（创新能力）和K6（社会责任感）。值得注意的是，我国中职和高职学生的“能力轮廓”完全相同，即其能力特征是一致的。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现象？这说明，我们的学科课程模式无法有效促进技术技能人才的成长。工作任务越来越复杂，对人的综合性要求越来越高，综合能力的培养需要整体化的认知方式。

要求职业教育是针对工作的教育，学习的内容是工作。在现代社会，工作是按照职业的方式组织的，每个职业都是由若干个工作领域组成。例如，教师的工作领域有上课、招生、当班主任、开发课程等。把这些工作领域整体化地搬到学校，就是教师培养的“学习领域”课程。这就是对工作世界的整体化认知方式。

学习领域课程的教学是通过综合性的工作任务学习实现的，即项目教学。所谓的项目教学，是师生通过共同实施一个完整的“项目”工作而进行的教学活动。在职业教育中，项目常常是指以生产一件具体的、具有实际应用价值的产品为目的的任务，有时也表现为方案设计等其他形式。项目教学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思想在教学法方面的集中体现。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教学方法，也承载我们的教育理想，即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项目教学的基本特点是工作过程系统化。职业教育是教给学生学会工作，用我的“土话”说就是“学会干活”。要想会学会干活，我们必须从头到尾、过程完整地干过一次活，干活的过程就是工作过程。工作过程是工作人员在工作场所为完成一件工作任务并获得工作成果而进行的一个完整的工作程序。人类完成工作任务的行动过程按照“完整的行动模式”进行，可划分为“明确任务/获取信息”“制定计划”“做出决策”“实施计划”“检查控制”和“评定反馈”等6个阶段。

职业教育高质量的项目教学需要产教融合的任务引领，它的特点是：把知识、技能与职业素养等教学内容综合在整个工作和学习过程中；各种学习内容有机融入到学习与工作任务中，以任务为中心实现综合化学习，培养综合职业能力；通过多种方式让学生理解和接受任务，指导和帮助学生独立或合作完成任务；通过实际任务的完成过程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建立自信心。因此，项目学习颠倒了传统的学与做的关系，即“通过做来学”，而不是“运用学的知识去做”。

为什么一定要进行项目教学？这里有个重要的理论基础，就是有关隐性知识的理论。英国哲学家波兰尼（M. Polanyi）根据知识的可意识性，把知识划分为“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他认为，通常以书面文字、图表和公式等表述的只是显性知识（理论知识）；而未被表述的，我们知道但难以言述的知识，是隐性知识。如果说显性知识是“冰山顶端”的话，那么隐性知识就是隐藏在水面以下的大部分。

隐性知识又被称为“实践性知识”。心理学研究发现，在专业技术人员的知识总量中，理论知识约占20%-40%，实践性知识占到60%-80%，即专业技术人员在工作中所需要的大量知识是实践性知识。实践性知识具有背景性、情境性、范式性和可交流性等特征，只能通过完成实践共同体的典型项目工作而获得。因此，开展项目学习的目的，不仅仅是传授理论知识，更是要让学生获得实践性知识，并促进其综合职业能力的发展。

综上所述，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不同，是另外一种教育类型，其特点是符合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遵循的逻辑与传统的学科逻辑不同。例如，研究性大学的专业是按照学科设置的，如物理学专业；其课程遵循的是学科逻辑，如物理学要学习数学、力学、电学和光学等，其逻辑顺利是特定的。职业教育专业针对的是职业，其课程针对的不是学科，而是典型工作任务。工作任务不存在学科逻辑，而只能按照职业能力发展逻辑排列，从简单到复杂，即从新手到熟手到能手。按照职业能力发展逻辑建立的课程体系，是职业教育与传统学科教育的更本性区别。

我具体就讲这么多，感谢大家，欢迎大家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