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冰说:未来二十年,经济大趋势
第九节 地产热,民生苦

由于政府主导的投资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量,房地产领域既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又成为推手,而民生的关注度相对处于弱势地位。

在2004年和2005年,“民生”二字还未被单独提出,民生类议题主要以“改善人民生活”等文字形式出现。到2006年,政府工作报告在部署该年主要任务时开始明确提出“统筹兼顾,关注民生”,至2007年提出“着力促进社会发展和解决民生问题”以及“更加重视社会发展和改善民生”。2008年,政府工作报告颇具标志意义,民生问题首次单独成章。“更加注重社会建设,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成为该年度政府着重抓好的九项工作里的第六项,论述篇幅超过3000字,教育、医疗、社保、就业、收入、住房等问题全部被归到民生议题之下。据介绍,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议题中涉及民生的有100多个,涵盖了从住房、医疗、教育到就业、社保等诸多方面。

如果此时进行修正,及时转向民生,还不算太晚。不巧的是,次贷危机的恶化使中国再次竭尽全力保增长,全面解决民生问题的时机再次被推后了。

飞涨的房价只是有利于少数既得利益者,从宏观层面来看,它恶化了民生。

房价飞涨不仅带动了房租上涨,还带动了物价的整体上涨。

从上图不难看出,1997~2002年,中国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处于相对平稳的状态,从2003年开始明显上行。

其实,用任何图表来说明物价的上涨情况都纯属多余——因为没有任何图表能够比老百姓自己的感受更明确、更直观。尽管总有些专家试图用老百姓看不懂的专业数据误导、改变老百姓的感受,但结果只能是徒劳的。

经济学家陈志武教授曾撰文指出:

“2000~2012年,中国物价累计涨31%左右,而美国物价同期累计涨36%。按照这些数据,应该是这些年美元的贬值程度比人民币更高,美元购买力应该下降更多才对。可是经常来往于两国之间的人都知道,你感觉不到美元的购买力在过去12年里下降了多少,但今天100元人民币能买的东西却远低于12年前,老百姓感受到的人民币通胀率不仅要远高于美国通胀率,而且也远高于官方公布的中国通胀率。

“1986年,我刚到美国留学时,在耶鲁大学周围吃一顿普通午餐要六七美元,一件像样的衬衣要20美元左右。26年后的今天,同样的餐馆里同样的午餐可能要花七八美元,衬衣还是20美元左右。这二十几年里,美国物价是有些上涨,但跟中国的实际物价涨幅没法比,是数量级上的差别,100元人民币今天能买的东西只是1986年时的零头。这些经历告诉我们:中国的官方通胀数据值得怀疑。”

物价的上涨乃是货币超发最直接的反映。我们知道,房地产业是资金密集型产业,在很长的时间里,在中国,房子具有金融产品的明显特征。伴随着房地产热,货币的投放量也一路猛增。

2010年11月,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刘煜辉撰文指出:2003年以来,中国进入了历史上货币最宽松的时期。2002~2009年,中国人民银行资产从5万亿元涨到24万亿元,广义货币从18万亿元涨到68万亿元(超过美国的8.8万亿美元,而中国当时的GDP只有美国的1/3),银行资产从23万亿元涨到88万亿元,而同期名义GDP只涨了1.83倍……尽管通胀压力的累积已经愈加严重,但“宽松货币政策”依然需要维持,这是因为宏观决策者不希望看到资产泡沫刚性破裂。

金融数据更一目了然。

下图为1990~2013年中国广义货币供应量(M2)。

从上图不难看出,中国的广义货币供应量(M2)在1990年为1.529万亿元。从2003年开始,中国的广义货币开始快速加大,当年的M2为22.12万亿元。5年后的2008年,在2003年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多,达到47.52万亿元。仅仅过了一年时间,到了2009年迅速达到60.62万亿元,2010年达到72.59万亿元,到2011年又攀升到85.16万亿元,2013年,达到110.65万亿元,相当于2003年时的5倍。

中国的广义货币增速,即使从世界范围内来看,也是非常罕见的。中国的广义货币供应量不仅增速远远超过了美国,在总量上也远远超过了美国。下表是笔者把人民币折算成美元后的比较:

用图对比更直观一些:

截至2013年末,中国广义货币(M2)余额达到110.65万亿元(折合18.29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3.6%。美联储2014年1月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12月末,美国的M2为10.99万亿美元,中国的M2是美国的166.4%,或者说,超过美国66.4%。而中国的经济规模远小于美国。以2012年为例,中国当年的GDP只相当于美国名义GDP的52.76%、美国实际GDP的61.42%。

显然,中国的广义货币供应量增速远远快于美国。

当然,尽管中国货币供应量的三个层次,是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要求划分的,但中国与美国在M2上的划分仍是有所区别的。下图为中国M2与美国的比较:

可以看出,中美两国对于M2的界定,最明显的一点区别是,中国M2中的定期存款没有区分金额,而美国则区分为小额定期存款(金额10万美元以下的,计入M2)和大额定期存款(金额10万美元以上的,列入M3)。122但是,也别忘了:

第一,美国人不喜欢储蓄,存款本来就比较少,定期存款更少,尤其在股价上涨的时候,美国的投资者会认为“储蓄已经失去意义”。他们所谓的储蓄方式,就是“连续投资,持有股票”,这也是大多数“市场中的专家所建议的储蓄方法”。

2005年,美国个人储蓄率甚至是-0.5%,创下自1933年经济大萧条以来的新纪录。美国商务部报告说,美国人当年花光净收入不算,还借钱消费。一直到2014年初,美国储蓄率低的状况也未有大的改变。

第二,这些本来就少的存款中,大额定期存款更少。因为有钱人更喜欢把钱拿去投资债券、股票,而不是浪费在银行——美国存款的利率非常低,甚至很多年维持在接近0的水平。这也就意味着,单纯M2划分上的差异,并没有太大意义。

中国M2数据比较大,真正应该重视的是与美国的下列差异:中国储蓄率高、间接融资比例高、货币的外生性125强等。加之中国处于货币化进程中,货币需求量大等原因,使得统计出的M2数据要偏大一些。

但是,即使考虑到上述因素,中国货币超发问题依然算是严重的。

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Friedman)认为,只要货币供应的增速超过真实经济的增速,物价就会上涨。

货币超发不超发,一个最简单的标尺是看它的购买力是在上升还是在下降。尽管有专家根据CPI(消费物价指数)指标,认为中国的通货膨胀处于很低的水平,但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是,近年来,人民币对内一直在快速贬值,购买力一直在快速下降。民众的感受永远比数据更直接、更真实、更客观!因为数据可以造假,而民众的直接感受则是难以欺骗的。

事实上,许多知名学者对货币超发问题的公开批评一直不绝于耳。

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说:“现在通货膨胀,是货币超发的效应正在物价上表现出来。”[注释]《人民日报》曾刊发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周其仁的观点:通胀是流通中的货币相对于生产供给增长过多。货币超发才是通胀根源。高物价背后总有钱多的影子。无论如何,离开了钱多的推动,不可能有高物价。钱多为源,才生出高价之水;钱多为本,才长出通胀之木。因此,如果仅仅大力打压高价,抑制通胀就难以期望取得好效果。

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吴晓灵也指出:“过去那么多年出现货币超发的情况,存在央行调控不到位的问题。”

而早在2010年,国家统计局总经济师姚景源就指出:“改革开放的30年里,大型的通货膨胀出现了两次,其共同特点就是货币的超量发行、经济过热和农业减产。”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李稻葵也强调:“我国货币存量已超过10万亿美元,居全球首位,货币存量与GDP的比重达到200%。货币供应量超速势必会带来潜在的系统性的金融风险。”

应对超发货币,周其仁教授给出的对策是:应当动员更多的资源进入市场(如增加供不应求的优质的教育与医疗服务的供给),以消化源源不断超发的货币;或减慢市场化改革的步伐,但必须严格控制货币的超发。这两个对策都有可取之处,而最糟糕的组合则是既听任货币被动超发,又在市场化改革方面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遗憾的是,海量投放的货币,大部分并未流入实体经济。

2008年10月,随着次贷危机向全球蔓延,中国央行骤然加大了货币投放力度。这是继2003年之后,信贷大投放的第二个阶段,而且比第一阶段更为凶猛。

下图(见59页)为2008年10月到2009年6月新增信贷与同比增长。

中国社科院研究报告称:许多货币和信贷并没有进入实体经济,而是流向楼市、股市以及其他资本市场。这是2009年房价出人意料高涨的原因。进入实体经济的货币供应大概只有1/3,并表现为经济增长,而其余的大部分货币与贷款在实体经济外寻找投资机会,房地产市场和股市恰恰是这些“游资”的最佳去处。在中国股市存在制度性设计缺陷、世界经济处于衰退大周期、美国率先实施量化宽松政策的多重背景下,人民币的流动性被锁定在了较为安全的房地产领域,这就是2010年伊始,中国房价涨势难以遏制的原因。

在中国房价持续上涨的同时,中国的社会收入差距不断扩大。西南财经大学2010年的研究报告显示,中国当年的基尼系数已高达0.61,而国际警戒水平是0.4。低迷经济周期中的全球平均水平是0.44,美国是0.37,欧盟国家普遍在0.3~0.35之间。

从收入分布来看,城镇居民10%的最高收入户与10%的最低收入户的平均收入相比较,收入差距呈扩大趋势:1996年前者是后者的3.91倍,2005年前者是后者的9.18倍。

政府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从2009年开始加大保障房建设。保障房面积的增长应该拉动市场对建筑材料的持续旺盛,然而,A股中的保障房概念的股票,尤其建材类股票,不仅没有跑赢大盘,反而被大盘击败。[注释]研究者认为,建筑材料的质量存在问题。但笔者认为,仅仅建筑材料的质量问题,不足以形成如此之大的反差,更大的可能性是,保障房的资金并没有完全用到保障房建设上,或者说,保障房的投入与中央的要求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房价的连年上涨成为通货膨胀的推手。伴随着房价的上涨,物价也持续走高。

从2003年开始,尽管政府开始不断加大社会保障的投入,但这种投入与需求相比依然相差太远,又不断被上涨的物价所冲抵,民众感觉到的依然是生活压力不断增大。

房地产热也成为社会财富分配不公、贫富差距拉大的一大因素。

我们知道,在2003~2011年的这个周期内,最亟须解决的就是经济增长对投资过于依赖的问题,社会保障不完善的问题,农村发展滞后、农民收入增长缓慢的问题。

但在这个周期内,经济增长对投资的依赖性更大,社会保障的问题反而变得更加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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