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冰说:未来二十年,经济大趋势
第十节 油价暴涨根源

从国际视野来看,全球是一盘大棋局,不仅政治、经济、军事等是大棋局的组成部分,就连股市、汇率、大宗商品的走势也都是大棋局中的一部分——对于喜欢趋势研究的投资者而言,这或许为判断长期趋势提供了一种新的参考思路。

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并不仅仅取决于它自身的政策,还经常受到外部力量的影响乃至操纵。因此,需要把中国的政策走向放在全球大视野中才能看得更为分明。

同样,股市、汇率、大宗商品的走势,也只有放在大棋局中,才能洞察秋毫。

为什么石油、铜、铁矿石等大宗商品从2003年开始的这个周期内,涨势如此凶猛?这正是中国因素(需求层面的影响)和美国因素(定价权层面的影响)共同促成的结果。

在本节中,我们首先了解一些背景,这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分析。

2001年1月20日,小布什(乔治·沃克·布什)宣誓就职美国第54届总统,正式入主白宫,成为继美利坚合众国第6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之后第二位踏着父亲的足迹当选的总统。小布什的父亲老布什(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于1989年1月20日到1993年1月20日任美国总统。

有意思的是,正是这父子两任总统,发动了两场针对伊拉克的战争:老布什于1991年发动的海湾战争和小布什于2003年发动的伊拉克战争(美伊战争)。

众所周知的是,布什家族与石油集团、军火集团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理解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油价从2001的每桶不到20美元一口气上涨到2008年7月的超过148美元这一大牛市的利益根源了(小布什任期即将结束之时也恰是油价下跌之时),而这个阶段正好与中国大规模的投资形成契合。下图为美原油期货(10月合约)2001年1月到2008年7月的月K线走势图(油价从2001年11月20日的19.35美元/桶上涨到2008年7月11日的148.13美元/桶)。

小布什内阁成员,即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国务卿鲍威尔、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等重要高层都是老布什的原班人马。这些人都有很深的石油背景:切尼曾经是世界最大的地质和石油服务公司哈利伯顿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赖斯曾是雪佛龙石油公司的董事,小布什本人在石油行业里有着丰富的经历,商务部长埃文斯也是石油商人。一句话,与美国近代史上的任何一届政府相比,2001年1月入主白宫的小布什政府,与石油和能源产业的联系之深是前所未有的。这也就意味着,石油和地缘政治重新回到了华盛顿政治舞台的中心。

2000年起,克林顿动用战略石油储备平抑油价,小布什对此一直持批评态度,他认为战略石油储备的动用不应为抑制油价,而是为防备美国石油供应的中断。正是在小布什执政时期,小布什政府不理会高油价,继续增加战略石油储备,将其战略石油储备水平推升到历史最高水平。小布什政府持续补充战略石油储备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占去了部分美国市场上的原油供给,从而助长了油市投机商的供给紧缩预期,对油价飙升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小布什政府比任何一届政府都有动力推动油价上涨,而战争一直是推动油价上涨的重要力量。

战争与军火息息相关。

巧的是,布什家族还与军火商集团关系密切。小布什的父亲老布什是凯雷集团的合伙人之一,曾在凯雷集团任职。美国民间监督机构“司法观察”[注释]曾对政府内部的浪费和腐败进行调查,指责老布什和凯雷集团之间的关系,“现任总统小布什应当命令(而不仅是要求)他父亲辞去凯雷集团的职务。”

国人对凯雷的大名如雷贯耳,源于它在中国的收购行动。2004年,凯雷欲收购中国徐工集团(凯雷先期支付2.55亿美元获得约82%的股权,根据收购中的对赌协议,徐工机械如果能完成某经营目标,则注入1.2亿美元,如未完成,则注入6000万美元),被质疑危及中国产业安全和收购定价过低,掀起巨大波澜。三一重工执行总裁向文波就明确指出,一个年销售额达到170亿元的公司、中国最大的工程机械类公司,仅以20亿元人民币(2.55亿美元)卖掉,的确是太便宜了。

凯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呢?

美国第41任总统乔治·布什、前国务卿詹姆斯·贝克、英国前首相约翰·梅杰、菲律宾前总统拉莫斯和泰国前总理潘雅拉春……这些名人政要都曾在凯雷工作过。凯雷是美国历史上最成功也是最富有争议的私募股权基金公司。它网罗了众多前总统和政要,被称为“总统俱乐部”;它曾是美国最大的军火供应商之一,被外界诟病为“五角大楼公司”;它管理和投资的规模超过900亿美元,投资回报率超过30%。

与华尔街诸多私人股权投资公司相比,凯雷应算迟到者——1987年才组建。1989年,美国前国防部长弗兰克·卡路西加盟凯雷,帮助凯雷从美国陆军那里赢得了200亿美元的军火合同,凯雷从此走上了军工之路。整个20世纪90年代,凯雷集中收购了一批拥有五角大楼订单的军火企业,其中甚至包括与中情局相关联的世界上最大且最为成功的国防咨询公司BDM。20世纪90年代也是凯雷规模迅速扩张的时期,乔治·索罗斯成为凯雷的有限责任合伙人。在他的号召下,筹集资金突然变得令人惊奇地容易。布什家族、沙特王室及华盛顿无数权威人士均成为凯雷的客户,仅1996年一年,凯雷的筹资额就达到了130亿美元。

众所周知,战争有利于促进美国经济增长。

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军事大国、强国,全美国约1/3的企业与军工生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美国经济龙头的军工企业,当然与美国政治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美国的军工部门、国防部和国会之间形成了一种封闭的铁三角关系。

无论是在美国政府还是国会,都有不少代表军工利益集团的政治人物或关系。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推行耗资巨大的导弹防御计划,就是因为他曾担任过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系统的智库——兰德公司的董事长。而美国前副总统切尼的夫人也曾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高管。有了这样炙手可热的关键人物,军工企业当然不愁没有订单。

老布什和小布什两任总统发动的战争,受益者首先就是军火商和石油商——即使仅从私利的角度来看,父子两任政府也有充足的动力发动战争。

下图为2001~2014财年美国国防预算支出。

从上图可以清晰地看出,从小布什就职美国总统开始,美国国防预算支出一直呈高速、大幅度增长态势。而在奥巴马接任以后则开始下降。

当石油、军火两大集团的利益结合起来时,不仅油价的上涨变得水到渠成,战争也成为必然。

我们不妨通过下面这个副总统切尼(曾在世界最大的油田服务公司哈利伯顿担任首席执行官)的案例,更清楚地了解这一点。

美国副总统的首要工作就是做好准备,在总统死亡、失去行为能力、被解职或辞职时继任总统。但绝大部分副总统都没有等来这样的机遇。因此,在美国总统制的历史上,副总统仅仅是一个象征,在大多数时候是不惹人注目的。但切尼赋予副总统职位以实权,从而对未来的总统制构成挑战。事实上,切尼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实权的副总统,他一直不动声色地安排亲信进入政府。

早在老布什执政时,切尼就出任国防部长,帮助老布什打赢了海湾战争。1993年1月,老布什下台,切尼转入商界,进入哈利伯顿担任首席执行官(至2000年)。在其领导下,公司业绩突飞猛进,切尼也受益匪浅。1999年,科索沃战争刚一结束,切尼担任CEO的哈利伯顿公司就得到了价值3360万美元的工程合同。

2000年,切尼成为小布什的搭档竞选副总统。2001年1月20日,切尼就任美国副总统。

切尼推崇“里根主义”的鹰派外交和军事哲学,曾是“星球大战”计划的积极倡导者。在军事上,切尼主张保持美国军力的绝对优势,大幅增加军费,进行军事改革,加快发展和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强化美领导下的“单极世界”。

切尼是军事打击伊拉克的主要策划者。

2003年7月17日,美国民间监督机构“司法观察”公布的文件表明,切尼领导的能源工作组早在2001年初就对伊拉克的石油工业产生了浓厚兴趣,并搜集了大量的有关资料。

不可否认的是,切尼曾经供职的哈利伯顿公司成为战争的最直接受益者。

2004年初,在扫清障碍后,美国政府宣布在伊拉克的石油开采以及重建工作只会分给那些曾经在占领伊拉克的过程中帮助过它的公司。最早获利的石油公司是雪佛龙-德士古(赖斯原来所在的公司)、英国的英国石油、壳牌公司,还有切尼的哈利伯顿公司。

哈利伯顿公司在伊拉克取得多宗大型合同,其中部分合同甚至无须通过竞标就能获得。如果再往前追溯,早在伊拉克战争打响之前,哈利伯顿公司就成了五角大楼的主要后勤服务机构,至少为50处美军驻地提供膳食。但美国国防部2004年2月公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哈利伯顿公司对科威特境内的一处美军基地凭空多收了1600万美元的餐费。另外,审计部门还发现,哈利伯顿在其他4个美军驻地多收了1140万美元的餐费。

伊拉克战争期间,哈利伯顿还负责从科威特向伊拉克运送石油产品。事后,五角大楼审计官发现,哈利伯顿向美军收取的佣金无缘无故多出了6100万美元。哈利伯顿的一家子公司哈利伯顿产品和服务公司,据悉曾从2000年2月开始,向伊朗销售了4000万美元的石油业服务。由于伊朗被美国列入受制裁国家,任何美国公司与伊朗做生意都属于违法的行为。

但是,尽管布什家族及其内阁背后的石油、军火集团由于战争获利丰厚,笔者仍然认为,这点私利只能算是小利。美国的棋局首要的是服务于其国家利益,追逐国家利益最大化;否则,小布什也不可能获得那么高的威望:“9·11”事件后,小布什凭借反恐战争中的“战时总统”形象,一度获得民众高达82%的支持率,被舆论誉为“美国历史上少有的强势总统”。不仅在美国最伟大的总统排名中名列“亚军”(2002年,在“最伟大的美国总统”的排名中,林肯第一,小布什和肯尼迪并列第二),而且当选“美国最受欢迎的共和党总统”。在2004年总统大选中,美国民众再次选择了小布什,使他以52%的得票率成为自1988年来美国首次赢得超过半数普选票的当选总统。共和党也创下美国选举史上104年未曾出现的“辉煌”:一党同时保住白宫、国会和州长的优势地位。[

2005年6月,在由探索频道和美国在线组织的“谁是最伟大美国人”的投票活动中,小布什高居第六位,位居他的前任克林顿总统(排名第七位)之前。这对于小布什而言,是民众给予的无上荣耀。

事实上,美国军方和能源利益集团都服从美国国内政治和大战略。[注释]假如小布什和他的内阁仅仅是为自己的私利而战,在美国这样一个舆论监督无所不在的民主国家,他怎么可能赢得民众的支持?莫说纯粹为了私利,即使是取得的成就不足以完全盖住私利的暗影,小布什也不可能受到美国民众如此之高的评价。事实正是如此,小布什的大战略改变了美国,也改变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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