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冰说:未来二十年,经济大趋势
第九节 地裂

一直以来,中国的房价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支撑力——货币。超发货币是否还能继续发挥作用呢?中国的造币工具可以无休止地使用下去吗?如果央行继续以超发货币的方式来维持这个泡沫,是否就可以避免房价的下跌?

这的确是值得认真思考的因素。

因为货币的一个基本职能就是价值尺度,人们用它来衡量和表现一切商品价值的大小。如果货币严重超发,等量的商品对应的货币多了,价格当然要上涨。或者说,当货币这把尺子变短的时候,它测量出来的价格当然会高。

尤其是当货币在2016年开启的这个周期大幅贬值的情况下,房价又该如何衡量?

首先,在恶性通胀期间一般都会存在明显的价格泡沫,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用购买力来衡量房价——这样说或许更具有合理性,更符合事实。举例来说,货币供应量增加了30%,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情况下,房价如果涨10%,那么用实际购买力来衡量的房价其实是下跌的。如果以美元来计算这个周期的中国房价,结果就是两个字:大跌。

其次,货币不是万能药。如果仅仅通过超发货币的方式,就可能轻而易举地把一切问题化解掉,那么就不需要精通金融的研究者了。货币超发会导致恶性通货膨胀,而恶性通货膨胀会对实体经济造成毁灭性重创,导致失业率上升,经济陷入严重的混乱乃至动荡。当一个国家的经济被摧毁了,保房价还有意义吗?

从历史经验上看,恶性通胀无一例外是由政府持续利用铸币税弥补巨额财政赤字所导致的,而恶性通货膨胀一旦形成,便往往会为自我实现的预期特征所推动,进一步更快地膨胀。这种恶性循环很容易超出政府的控制能力,甚至会导致货币制度与国民经济的崩溃。

我们不妨看一个具体的例子。

津巴布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独立前(它曾是英国的殖民地)被称为“英国王冠上的宝石”。20世纪80年代,津巴布韦与南非一起成为非洲最富裕的国家,被誉为非洲的“菜篮子”“米袋子”。

当时,1津巴布韦元兑换1美元。但是,从2001年开始,津巴布韦元飞速贬值,而且贬值速度越来越快。2008年初的时候,津巴布韦元与美元的比值是5300:1,但短短的8个月之后,就变成了1200亿:1。在货币贬值的过程中,津巴布韦的GDP也开始下滑,2002年的时候为-11.9%。2001年,津巴布韦人均GDP为258美元。2007年的时候,降低到了130美元,失业率高达80%。

2009年1月,津央行推出了当今世界上最大面值的纸币——100万亿面值的津巴布韦元。笔者托朋友“购买”了一张100万亿津巴布韦元的大钞,放在家里请来家做客的朋友观赏,成了令人感叹的“文物”。下图为津巴布韦面额100万亿元和面额50万亿元的纸币。

津巴布韦元失去了民众的信任,人们开始重新使用小面额的美元。由于津巴布韦央行不能“印美元”,津国美元储备很有限,以至于农村地区老百姓常因为没有美元,而进行原始的“物物交换”。

滥发货币没有给津巴布韦带来繁荣,而是让它从繁荣沦落到了崩溃的边缘。

当然,津巴布韦货币的飞速贬值也有外因。“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出于国内需要,强力推行土改,得罪了美国,美因而与英国、欧盟一道发起制裁,欲除之而后快。”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津巴布韦政府通过强制性地赎买和征收白人占用的土地,对土地进行重新分配。2000年,又通过宪法修正案,授权政府无偿没收白人农场。津巴布韦强行推行的土改政策得罪了西方。而1998年8月,津巴布韦联合安哥拉和纳米比亚出兵支持刚果(金)卡比拉政权,击败了外国军队扶持的反政府武装。2001年12月,美国国会通过法案制裁津巴布韦。2002年,国际金融机构和西方国家停止向其提供除粮食救济援助之外的其他援助。

内外交困之下,津巴布韦走上了货币超发之路,最终使经济陷于崩溃。

为什么要对这个例子讲这么具体呢?

因为在美国战略大调整的时候,中国同样面临着外部力量的影响。这也意味着,中国经济面临的系统性风险是前所未有的。

至少,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在内忧外患之下,超发货币不可能支撑起房地产的泡沫。货币超发的结果是恶性通货膨胀,而恶性通货膨胀之下,房地产市场将不再有成交量,这个市场将成为一潭死水。

超发货币不是万能药,信贷扩张也有戛然而止的那一天。

经济学家指出,当银行的信贷扩张扭曲了所有信贷市场并且导致繁荣与衰退的经济周期频繁出现的时候,危机就发生了。当大面积的破产、无法偿付的贷款、盲目投资项目的清盘一起出现,印证信贷扩张的错误,那么信贷扩张也将被扭转。

日本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吗?从信贷扩张到泡沫破灭后的信贷收缩,经济步入长达20年的持续萎靡不振的状态。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信号正在发出最严厉的警示。

以摩天大楼指数为例。

1999年,德意志银行的证券分析师安德鲁·劳伦斯(Andrew Lawrence)曾编制出“摩天大楼指数”(Skyscraper Index),该指数要证明的一个结论是:高楼建成之日是市场衰退之时。

在过去100年时间内,“摩天大楼指数”频频“显灵”:其中纽约新加大厦和大都会人寿大厦1908年前后落成,其间金融危机席卷全美,数百家中小银行倒闭;1913年伍尔沃斯大厦落成,美国经济出现收缩;19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华尔街克莱斯勒大厦和帝国大厦相继落成,其间纽约股市崩盘并引发全球经济大萧条;70年代中期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和芝加哥西尔斯大厦再夺全球最高荣誉,后发生石油危机,美元狂跌,全球经济再次陷入衰退;1997年吉隆坡双子塔楼取代了西尔斯大厦的最高纪录,亚洲发生金融危机;中国台北101大楼2000~2001年建成,高科技泡沫破灭,全球股市狂泻。

2007年7月,828米的“哈里发”塔被正式确认为全球最高建筑,其间不仅金融风潮横扫欧美,而且迪拜债务危机爆发。2008年8月上海环球金融中心落成,9月全球金融海啸汹涌而至。冥冥之中,“摩天楼魔咒”似乎在频频显灵。

现在,中国有多少摩天大楼呢?

截至2014年1月,世界最高的20座摩天大楼中,就有9座位于中国。而且,中国摩天大楼的数量在迅速攀升。不久之后,世界最高的20座摩天大楼中,将有14座位于中国。

江涌博士曾撰文指出,依照《圣经·旧约》的描述,大洪水劫后,诺亚的子孙越来越多,便修筑巴比伦城,垒起的通天塔直插云霄。然而,人类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妄为触犯了上帝,遭到上帝惩罚。今天,现代科技不断发展,财富不断创造,为人类通过宏大建筑来彰显自我膨胀的情结或高人一等的劣根性提供了更为充分的条件,使人类的非理性意志——人定胜天,征服自然——越发无以复加,越来越多的摩天大楼越建越高。

但是,经由科学核算,超过300米的摩天楼,其建造、维护的经济成本迅速上升,导致越高越不经济,而且越高越不环保、不人性、不宜居。摩天大楼的建造者使出百般解数,防火,防风,防震,防雷,防恐怖袭击,然而防不胜防。

许多研究者认为,世界摩天大楼开工建设与商业周期波动高度相关,而摩天大楼的竣工往往是经济盛极而衰的拐点,亦即大厦建成之日,便是经济衰退之时。经济学界称之为“劳伦斯定律”,或干脆称之为“摩天楼魔咒”或“劳伦斯诅咒”。

在中国,争相通过建造摩天大楼展示地方的实力,已经成为一种你追我赶的时髦。中国房地产持续火热已经浇灭了所有的理性,由不切实际的幻想所营造出来的只涨不跌的预期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摩天大楼或者巴比伦塔。人们满眼尽是灿烂的辉煌,而全然没有想到这种肥皂泡中映射出来的辉煌正在裂开。

笔者在此前已经做过分析,中国的资源流动和布局呈现出明显的阶梯状,而房价也呈现出这种特征。

而中国房价的下跌应该首先从四线和三线城市开始,道理非常简单,它们一直是人口、资源的流出方。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相对于实际住房需求,四线和三线城市的过剩问题最为严重。

房地产权威研究机构发布的报告显示,2014年1月,该机构监测的14个四线城市新建住宅成交仅1.63万套,创下11个月来的新低;25个三线城市新建住宅成交11.22万套,连续3个月走低,创6个月新低。越来越多的机构和专家开始认识到,很多三、四线城市存在住房存量较大、消化速度相对不足的问题。如不能有效缓解这一问题,2014年部分城市楼市可能面临崩盘的风险。

中金公司2014年2月7日发布的研究报告认为,三、四线城市房地产市场冷热不均,80%~90%的需求来自地级市本市市区原城市居民,农民进城带来的购房需求有限。整体而言,未来两三年,供给过剩将是最大的问题。

事实上,从2013年开始,不少大型开发商从三、四线城市撤离,回归一、二线城市。同时,投资房地产资金撤出,不仅会导致房价下跌,也可能使部分城市出现烂尾楼。2014年,三、四线城市将面临比2013年更大的风险。在供应库存的压力下,崩盘的案例将会增加。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将越来越清楚的一个趋势是:四线和三线城市的房价率先下跌,带动二线城市的房价下跌,最后下跌的浪潮扩散到一线城市,导致房价的全线下跌。

2014年2月,中石化旗下的四川华星天然气有限责任公司,以1元钱挂牌转让其所控制的四川省宏富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50%股权,这家房产公司截至2013年的负债为741.69万元。

诸如此类的消息,人们今后将会慢慢地习以为常。

钢铁、水泥、玻璃等与房地产密切相关的产品的严重过剩,最终会归结到房地产供应的过剩上。这将是一个由庞大过剩产能所构筑起来的同样庞大的过剩体系。而房地产的过剩又会回头对过剩的钢铁、水泥和玻璃等构成致命的重创……

有英国知名记者指出,当中国发现它的高楼大厦和立交桥已经严重过剩的时候,数量庞大的建筑工人、钢铁工人和建筑师将会大量失业。

中国一直在为自己住房拥有率的提高而引以为豪,殊不知,高住房拥有率意味着隐患。英国华威大学几位教授的研究表明,住房拥有率对失业率的影响滞后5年,且两者之间的联系极其密切。如果一国的住房拥有率提高一倍,那么失业率也将提高一倍。提高住房拥有率的同时也会提高失业率,打击劳动力市场。比如,西班牙住房拥有率为80%,失业率也超过25%;瑞士的住房拥有率仅为30%,失业率也仅为3%。德国国内租房也非常普遍,因此国内失业率也相对较低。

下图为相关国家的住宅拥有率比较。

住房自有率达到或超过80%的希腊和西班牙,都经历了惨烈的房地产泡沫破灭的痛苦,我们能够幸运地躲过劫难吗?

中国在房地产问题上,有太多的认识错误和行为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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