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投机原理(珍藏版)
第13章 史波克症候群:理性与情绪之间的战争

引言

我的已故好友弗兰克·乔(Frankie Joe)称金融交易活动为一场战争。然而,战场设在内心深处,战争的规模与性质则因人而异。

我曾经见到交易员一动也不动地默默坐着,似乎一切都在控制中,但他们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无法了结一个明显不利的头寸。我曾经见过一位骨瘦如柴的交易员,挥动一座15磅[注释]重的时钟,扔向两英寸[注释]厚的实木墙壁,撼动了两个房间的玻璃窗。我还听过连我都觉得诧异的脏话。我也见过人们缩在椅子上,捧着胃部强忍着压力引发的疼痛。当我面对着报价荧屏时,也经常双手冒汗,心跳加剧,面红耳赤,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似乎我正在遭遇莫大的危机,而实际上只不过是面对着数字不断跳动的报价荧屏而已。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面对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内部敌人呢?当我们面对数字这类客观事实时,内心深处为何酝酿如此非理性甚至狂躁的情绪呢?

回答上述问题,并学习如何克服我们内部的敌人,或许是追求成功的最重要课题——这不仅是就交易者或投机者来说的,也是就所有个人而言的。在交易生涯内,我曾经与许多人共过事,其中仅少部分人可以稳定地获利,他们是真正的专业者,但大多数人最后都以亏损结束,没有继续留在金融圈。例如,我在20世纪80年代曾经培养38位交易员,其中能够获利的只有5位,并继续发展其个人的交易事业。我教他们在金融市场生存和获利的知识与方法。他们都可以随意运用办公室里的任何信息,也可以随时与我交谈,但他们大多无法维持6个月以上。在观察与评估他们的行为时,我开始了解成功与失败之间的重大差异,这不仅是就交易而言的,也包括任何领域与事业。

差别并不在于智慧与知识,而是在于执行知识的意志力。取得交易或任何领域必要的知识都相对要容易一些。以瘦身计划为例,你可以走进任何书店找到很多有关这方面的书,专家们提供许多有效的瘦身方法。然而,每100位尝试瘦身计划的人,仅有12个人曾经实际减轻体重,这12个人当中仅有2个人可以保持一年以上。所以,成功率为2%——低于商品交易的成功率5%。

不论交易、瘦身还是追求任何其他目标,最困难的并不是知道如何做,而是下定行动的决心,并坚持下去。我们在拟定决策时,通常至少有两种以上的选择。后续的执行之所以困难,是因为我们对选择仍然处于三心二意的冲突之中。这种冲突的来源与性质究竟如何呢?即使当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时,为何经常还是难以这样去做呢?

在一部很老的电视剧《星际迷航记》中,主角之一的史波克便为上述问题提供了最佳的解答。一半为瓦肯人(Vulcan),一半为地球人,史波克在天性上便处于相互冲突之中。根据故事的说法,远古的瓦肯人是一种残暴而野蛮的人种。唯有在逻辑与理性的哲学严格规范下,才可以驯化瓦肯人野蛮的特质,并冷静地致力于追求知识。在逻辑的严格规范下,“纯粹的”瓦肯人应该不会被感情与情绪所困扰。然而,史波克一半是人类,幼年受到母亲的情绪影响,所以他仍然有情绪上的问题。最感人的情节是刻画他在理性与情绪之间的挣扎,他在生死关头被迫处理情绪上的反应。

我认为,史波克之所以吸引如此众多的影迷,最主要是因为他的个性被戏剧性的手法所凸显,并反映出人性的冲突。在影片的对白中,你经常可以听到类似下列对话,“我的大脑告诉我停止,但我的心灵却告诉我放手去做”,这意味着人类的天性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层面:一是理性,二是情绪。大多数人认为,人性的这两个层面相互分离,毫无关联,而且经常处于相互冲突之中。接受这种情绪与理性的两分法,认为它们必然没有关联,甚至相互冲突,这便是大多数人性冲突的根源,包括内心与人际之间的冲突在内。

犹如史波克一样,如果我们的天性也被截然划分为二,即我们的天性中有两个不同而相互冲突的层面,那么我们将依赖哪一个层面呢?或许更重要的,我们如何才有可能避免内部永恒的冲突与挫折,并拥有一个经过综合的人性与完整的生活呢?

如果你接受情绪与理性互不相容的前提,上述问题必然仅有否定的答案。如果你相信人类的灵魂必须永远处于对决的状态,它便会如此。我称此为自我折磨的史波克症候群。这个行业之所以处于战争状态,生活之所以是痛苦的挣扎,敌人便是史波克症候群。然而,犹如大多数战争一样,解决冲突未必需要依靠暴力的手段,而仅需要消除导致冲突的观念。就目前的讨论来说,这是指我们必须挑战上述前提,情绪与理性是两种互不关联的人性层面,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正视情绪在人类生活中所代表的性质与目的,尤其是愤怒与恐惧的根源。

从猎食者到交易者:人类情绪的演化

山顶洞人奥格正在一棵大树下打盹,并消化午餐时吃的野香蕉,身旁放着一根木棒。突然传出啪的一声,不到30英尺外有树枝被野兽撞断。奥格一跃而起,双手持着木棒,肌肉紧绷而随时准备攻击,眼睛注视着声音的方向。他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野猪,虽然危险,但也是美味的猎物,它正在上风的位置。

他悄悄地逼近猎物,心跳加剧。10英尺外的树丛中传出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一片死寂。奥格举起手中的木棒,虽然有一股转身逃走的冲动,但他还是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准备攻击。

在恐怖的嚎声中,野猪从树丛里冲了出来,龇着獠牙而随时准备杀死它的敌人。奥格也发出一声可怕的吼叫,跃向一旁,并挥动木棒攻击,但出棒太晚而只击中野猪的背部。突然感觉到腿部一阵剧痛,奥格低头看,大腿的外侧被獠牙划开一道血沟,鲜血不断流出。野猪回过头来,稍微犹豫一下,又开始冲过来。受伤后的奥格非常愤怒,以超人的力量挥舞木棒,这次攻击恰到好处,野猪的头颅被击碎而当场死亡。稍微处理一下伤口后,奥格便拖着野猪回到洞穴,他与他的伴侣将可以享受一个星期的野猪肉。

现在,交易员约翰坐在他私人房间的报价机前,正等着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hicago—Board of Trade,CBOT)债券期货的开盘。根据昨天的新闻报道,日本中央银行调高利率,所以他在昨天收盘时建立一个新头寸,卖空200份债券期货合约。他的判断简单而合理。债券市场已经上涨了好几个月,而目前正在形成技术性的顶部。

日本人是美国债券的最大持有者,而现在融资购买债券的贷款利息已经高于债券收益率。美元对日元的汇率持续下滑,而且因为美国经济相当疲软,美联储不可能调高利率支撑美元。事实上,市场甚至谣传美联储将调降利率。外国投资者持有20%的美国长期债券,他们将抛售债券……他有把握。这是多年来罕见的好机会!

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判断也可能发生错误。所以,他在昨天高价的上方5档处设定心理止损点,这相当于在卖空价位的上方10档。[注释]在这笔交易中,他仅愿意承担62500美元的风险……不能再多。

开盘了,他的心跳稍微加快。价格以昨天的收盘价开出来!他原本预期会跳空下跌!一定出了什么差错。经过10分钟之后,价格较开盘价上扬2档。他拿起内线电话找他的助理。

“比尔,打个电话到债券交易池,看看发生了什么问题。”

“知道了,约翰。”

他放下电话,点上一根香烟,盯着价格走势图。“我应该没错,”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这里应该反转,一定会!”他的助理在内线电话上说,“交易很活跃,但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现象,也没有不寻常的大额卖单。”

在接下来的一个钟头内,价格持续攀升,逐渐接近他的心理止损。他已经损失7档、8档、9档……突然,价格就像攻击中的野兽一样,向上跳动5档,直接穿越他的心理止损点。

“不……”约翰尖叫一声,甚至回响在门外的走廊中。然后是一片寂静,大约一分钟后,内线电话打破了寂静。

“约翰,我是不是应该回补?”

“不,一定会暴跌……稳住。”

约翰的声音很平静……或许太过平静了。他必须刻意压低声音,以防止脑袋爆开。心跳加速,他甚至可以感觉肾上腺素不断分泌。他又点了另一根香烟,价格又向上跳一档……现在已经损失15档,总共200份合约——93750美元。

在接下来几个钟头内,价格基本上都在原地打转:向上跳一档,又回跌一档。约翰的心情也随着价格起伏不定。

突然间,价格又开始向上攀升,速度不快,但走势非常稳定。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而汗水也从他的额头滚落,约翰以一种诡异的神情盯着报价荧屏,心中自动盘算着自己的亏损:10万美元、106250美元、112500美元、118750美元。内线电话又响了,他的助理疑惑地说。

“约翰?”

“他妈的,不要,它一定会下来!”

他用力挂断电话,猛捶桌子,面对荧屏叫道“下来,你这个XXX……”突然之间,他再也无法承受了。

“比尔,把那些XXX全部补回来……现在!”

然后,他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直奔“三一广场”的酒吧,以威士忌浇熄心中的怒火。

第二天早上,债券向下跳空开盘,连续5个小时都笼罩在沉重的卖压下。场内传出消息,日本方面大量抛售债券。比尔垂头丧气地看着盘面。约翰并不在办公室,反而在家里睡觉。

猎食者奥格与交易者约翰,两者都是人类,他们的天性同样都源于数百万年来的演化程序。在奥格与约翰之间,相似性远多过相异性,相异性仅是程度上的差异而已。两者都具备高度演化的智慧,两者都具备想象力(山洞内的壁画便是证据),两者都有情绪。最大的差别是,约翰拥有较多的智能与知识。

然而,谁的行为更可以配合天性与环境呢?显然是奥格。他的愤怒与恐惧对他有所帮助,协助他保护自己,并获得食物。当然,约翰也有基本类似的情绪反应,但他的行为却有自我破坏的效果。

根据精神病理学家威拉德·盖林(Willard Gaylin)博士的看法,在达尔文的演化论中,愤怒与恐惧在紧急或压力的情况下,可以提升生存机会的情绪,但我们的某些遗传已经不再有用。他认为:

在许多物种中,愤怒与恐惧都是应对危险的重要情绪反应。当我们的文明较接近动物的远祖时,这些情绪对我们来说是有所帮助的。当我们受到野兽威胁时,愤怒可以凝聚我们的力量,并在智慧的配合下,展开攻击。然而,现在的危险不再是来自于树丛的野兽,大多是从信封袋里落出来的……数百万年的演化,可能仅因为几万年的文明而显得过时了。[注释]

盖林并未主张,愤怒与恐惧在现代生活中全然没有地位,但他暗示我们有责任适当地去引导它们。否则,它们反而会使我们陷入危机。在预期危险时,愤怒与恐惧的情绪,可以使野兽在心理和生理上产生战斗或逃避反应——基本的生存工具。现代人与野兽不同,我们的反应并不局限于战斗或逃避。我们在面临任何威胁时,通常可以消除造成威胁的因素。我们可以改变现实环境中的基本性质。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自身未来的规划者之一,不需要被动地臣服于现实环境。[注释]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广泛的选择,并结合想象与预测未来事件的能力,可以让我们预先掌握担忧的事物。不同于野兽,我们的情绪不会对现实环境自动产生反应。我们反应的对象是经过解释(interpretation)的现实环境。如果一个人相信风是来自于亡灵寻找安息之所,那么他对暴风的反应必然不同于受过训练的气象学家。情绪可以协助或伤害我们,也可以保护或摧毁我们,这取决于我们对未来现实环境的信念与判断的精确性。

情绪的益处

心理学家纳撒尼尔·布兰登(Nathaniel Branden)将“情绪”定义为“人类通过评估现实环境的某些层面对自身将产生的利弊关系,并根据这些经验所做的身心(psychosomatic)反应。”[注释]情绪是一种“身心”的形式,这表示情绪是一种源于心理程序的生理反应。这种心理程序是一种价值评估,以判断相关事物对我们是有利还是有弊。

以一把装上子弹的镀银左轮手枪为例。如果一位小孩子不了解枪支的杀伤力,他可能会被光亮的外表所吸引。然而,如果这位小孩曾经见过他的父母被枪支杀害,他应该会排斥枪支而躲开它。在第一种情况下,左轮手枪是有趣而好玩的东西,是一项新的发现。在第二种情况下,左轮手枪是危险而有害的东西,杀人的家伙。

同理,我们对任何事物的情绪反应,则取决于潜意识在既有的知识范围内如何评估该事物。判断与反应的速度非常快,远甚于意识的作用。我们必须停顿、思考、反省,才可以辨识情绪的来源,如果确实可以理出头绪的话。我们从哪里观察呢?根据我的了解,艾恩·兰德(Ayn Rand)提出一个最切合实际的答案:

虽然人类对善良与邪恶的感受能力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可以根据价值观选择何为他所爱或所恨、希望或恐惧。如果他选择非理性的价值观,那么他将把情绪的机制由保护的作用切换为摧毁。非理性就是不可能,它与现实相互矛盾;欲望无法改变事实,但事实可以摧毁欲望的所有者。如果人类希望并追求矛盾——既希望吃下蛋糕,同时又保有蛋糕,他的意识将会崩解;他将会把内在的生命转变为盲目的战争,一切都陷入黑暗、不协调、无意义的冲突……[注释]

为了了解我们的情绪,必须了解情绪的来源:我们的价值观。“价值是取舍的判断标准。”[注释]我们的价值观是由许多我们认为必要或想要的事物、观念与原则构成的,不论喜欢与否,它们都存在于我们的潜意识中,并排列为井然有序的结构。

这个层次分明的结构,让我们的心灵可以判断价值——我们的欲望、目标与信念——我们根据善、恶、利、弊的标准拟定它们相对的重要性,并排列它们的顺序。在理想的状况下,如果我们的评估标准与我们的理性相互协调,我们所珍惜的每一种价值、信念与目标便不会矛盾,对我们的生活也会有益。我们在意识或潜意识中选择自身的价值,而所做的选择将成为情绪电脑的程式软件。[注释]犹如一般电脑一样,软件的内容将决定结果的价值。

人类是具有意志力(volitional)的生物。为了求得生存,人类必须选择思考;辨识现实,整合可供运用的资料。这就是自由意志(free will)。我们具备自由意志,这是指我们可以提供或改变潜意识的电脑程式,但我们不能改变它的功能。

我们的情绪便是这个功能的一部分。生物学上的演化使我们具备一套机制,以对复杂的事件做出迅速反应,但我们在潜意识中接受的价值与信念,将决定情绪反应的形式。所以,价值观的有效性(这是指在现实环境的有效性)将决定情绪的有效性。此外,因为人类具备概念化的能力,并能够预测未来的事件——不论这些能力是事实还是想象——我们可以把情绪的功能扩张至其他在动物“设计上”的领域之外。根据艾恩·兰德的说法:

人类的肉体是一种舒适痛苦的机制,可以自动显示身体的健全或伤痛,它可以反映基本的抉择:生或死。人类意识中的情绪机制也是如此,具备相同的功能,可以反映两种情绪上的基本抉择:快乐或痛苦……情绪是一种评估,判断何者可以提升他们的价值,何者将威胁他们……迅速地盘算将使他得知获利或亏损的总和。

然而,人类肉体上的舒适痛苦生理机制是一种自然存在的价值标准,并取决于个人的身体性质。情绪机制中的价值标准并非如此,因为人类没有先天的观念,所以不会有先天的价值判断。[注释]

这种观点截然不同于史波克与瓦肯人。史波克希望否决情绪的存在与有效性,因为他认为情绪具有非理信与负面的性质。兰德在情绪与价值以及价值与理性之间建立一种直接的逻辑关联。她认为,价值观的精确性与有效性将决定情绪的完整性和力量。根据兰德的观点,情绪的冲突起源于价值观的冲突,如果在理性的运作上认定价值观为错误,人类则有能力修正。

所以,就天性与遗传来说,我们并非注定会陷入内在的冲突。然而,为了避免

内在的冲突,我们必须选择相互一致而有助于生活意义的价值观,唯一的方式是通过理性的思考。

具备相互一致而明确界定的价值观,情绪便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成为人类灵魂的快乐痛苦机制,并在必要的情况下,针对复杂的事件做出立即而有效的反应。这便是人们所谓的“直觉”或“第六感”。更重要的是,在工作、游乐与人际关系中,凡是有助于提升生活意义的行为,情绪都可以提供报偿,这种奇妙的身心反映,我们称之为愉悦的心境。在健全的情绪结构下,我们不仅可以追求成就,而且还可以享受生命的过程,其中的乐趣可以不断地强化我们的追求动机。

情绪的破坏性

不幸的是,达成情绪的一致性可能是我们面临的最艰难的挑战。人类难免会犯错误:我们会犯错,我们的父母会犯错以及其他等。我们每一种信念和抉择都会影响潜意识的程式,并因而影响情绪的反应。当新的抉择与信息出现时,我们的心智会重新检验,并试图协调新旧的成分,于是冲击会贯穿于整个情绪结构。

新信息在价值结构中所处的位置越基础,它对情绪反应的冲击就越严重。现实环境迫使我们承受自身行为的后果——一笔好交易将会带来获利,一笔坏交易将会造成亏损。意识与潜意识中的价值结构和内容,将决定我们在情绪上如何体验(experience)行为的后果——我们如何感受(feel)自身的行为。当我们体验快乐时,生命将充满动力,并渴望继续向前迈进。当我们体验痛苦时,将会陷入沮丧与恐惧中,并试图逃避造成痛苦的原因。

如果我们试图将错误或相互矛盾的信念整合到价值结构内,那又会如何呢?如果我们做了错误的抉择,或在必要的时候未抉择,那又会如何呢?如果情绪是由价值与信念决定的,那么持有错误的信念或相互冲突的价值观将会产生误导或“混淆的”(mixed)情绪,也可能提供自我摧毁的行为动机。

例如,如果某人相信人性本恶,而且应该以一生的时间赎罪,并准备死后前往天堂,则追求与取得物质的财富便不是十分重要。如果某人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没有快乐的权利,在面对值得愉悦的事件时,他可能会有罪恶感。如果一个民族相信他们是最优秀的亚利安种族(纳粹所谓的非犹太人的白种人),相信上帝会指派他们统治其他民族,那么他们将会漠视无辜的屠杀,根据心理治疗的现象显示,在某些情况下,在面对积极的成就时,某些人会表现出痛苦、恐惧或罪恶感;在面对他人或自我的毁灭时,却会表现出兴奋的愉悦。

很少人——如果有的话——的情绪结构是全然的自我提升(就正面的意义而言),或全然的自我毁灭。我们都会有令人困惑与矛盾的价值观和前提,某些信念可以自我提升,某些信念则会自我否定。以先前的交易员约翰为例,他认定知识的重要性,并正确地运用它们(虽然时效的掌握不理想)。他充满自信地建立头寸,但他最初便承认自己可能犯错。我们可以假定他是一位相当成功的交易员,因为他有能力从事200份合约的交易。如果这笔交易很顺利,他一定会非常得意,因为他不仅可以获利,而且市场也证明他的判断正确。这都是很合理的。然而,当市场出现不利的走势时,他产生遭到攻击时的威胁与恐惧感。他让恐惧与谬误的自尊(false pride)超越理性的判断。[注释]虽然他知道自己违背了交易准则,但仍然让希望取代现实。

交易员约翰或现实世界的任何人,他们的行为为何违背既有的知识,其中的原因非常复杂,我们将在下一章详细讨论。然而,如果我勉强将相关原因简化为一句话的话,那就应该是:他试图避开犯错的痛苦。最严重的威胁并不是来自于金钱的损失——优秀的交易员会把偶尔的亏损视为交易的一部分。导致非理性行为的强烈恐惧感则来自于犯错的可能性。他采取行动逃避痛苦,这便是他的问题。

在上述故事中,他采取的最后一项行动是逃避。他逃离办公室,试图以酒精转移自己的痛苦,恢复自己的情绪。结果,他的亏损超过原本设定的界限,错失第二天的交易机会,忍受饮酒过量的痛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价值观过于强调避免犯错的重要性。他的情绪引导他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某些时候,即使你认为自己处于最佳状态,仍然有可能采取自我毁灭的行动。例如,当你在场外进行S&P期货的当日冲销交易时,交易指令的执行经常十分不理想。情况的发展大致如此,我打电话给场内,要求报价。[注释]

场内经纪人:“34525——30”;

维克托:“市价买进30份。”

场内经纪人:“35成交30份。”

维克托:“35!现在价格多少?”

场内经纪人:“25—30。”

在报价为25—30的时候,我以市价买进,竟然30没有成交任何合约,全部成交在35,而交易价格仍然是25—30。某个人偷了我30次的25美元,我却无能为

力:750美元就这样不见了。实在应该请“调查局”到芝加哥期货交易所调查这类行为。这使我非常愤怒。

在1986年与1987年初,我主要从事S&P的当日冲销交易,经常一天进出30次以上,许多交易便发生上述情况。虽然我在交易中获利,但这种不公正的现象太令人生气,并使我的血压升高。出于对健康的考虑,我有三个可行方案:

1.不要从事S&P的当日冲销交易。

2.接受欺骗而继续从事交易。

3.继续生气,并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赚钱。

由于我很在意自己的健康,因此我选择第一个方案与第二个方案。我减少交易次数,在交易时,心中已经准备接受抢劫。于是,我的血压降低了。

盖林认为,现代文明使恐惧与愤怒变得有些过时,他指的便是这种情况。我们回过头再来讨论交易员约翰,他所有的情绪反应原本都是为了保护自身,让他们战斗或逃避因应危险。约翰面对真实而有形的威胁,他可能发生亏损,在这种情况下,某种程度的恐惧反应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的愤怒与实际发生的一切完全失去了平衡。事实上,他无须选择战斗或逃避,至少可以不采取实际行动。他试图逃避,却越陷越深。执行止损是唯一的合理逃避方式。他试图战斗,结果呢?如果你希望过着充满挫折感的生活,那你不妨尝试与市场战斗。如果约翰执行止损,情况又会如何呢?应该会好多了。虽然他会蒙受一些痛苦,但也可以避免发生额外的损失。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是在遵循交易准则,所以他可以很有自信地重新来过。他可以重新考虑当时的情况。他可能认为,自己的判断过于精确而超过市场的反应,并决定等待另一个卖空机会。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他让自身的矛盾击败自己,他让情绪由保护者转变为摧毁者。

一致性表现的根源:情绪的纪律

虽然我还没有达到全然一致性的整合境界,但我并不准备屏息以待。人们在这个布满荆棘的世界中成长,生活在各种疯狂的哲学思想中,承受来自家庭方面的错误压力,接受学校制度的矛盾教育,在社会上试图谋取生计,并尝试在整个价值体系内纳入完美的秩序。同时,又必须调整情绪反应以符合既有的价值结构,这一切几乎已经超越可能承受的范围。所以,我们能够怎么办呢?我们能够做的仅是尽可能地追求整合的境界,让思想、行为与情绪相互一致,从而使生活基本上成为一种愉悦的过程。

如果想获得理想的交易业绩,你必须:

1.建立目标。

2.获得市场的相关知识。

3.界定有效的交易准则。

4.严格遵循交易准则而执行上述三者。

前三点相对容易,但付诸执行却非常困难。如果对自身与市场都具备完整的知识,执行便很容易。不论我们在生命中追求什么目标,情况都是如此。然而,我们的知识并不完整,而且无法全然避免错误,所以我们的行为必须根据既有的最佳知识,不可受到诱惑而违背交易准则,因为我们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必然会遭受恐惧与忧虑。犹如任何技巧一样,克服非理性的冲动需要训练与纪律,就这里而言,这是情绪的纪律。

纪律是一种态度,使行为可以完全依据一套既定的准则或原则。犹如先前所述,情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功能,它取决于我们的价值观与信念。严格来说,情绪不能被直接训练,而情绪上的纪律并不适用于情绪本身,而适用于我们如何处理它们,如何以思想与行动回应情绪。

情绪的纪律是接受情绪的一种持续性程序,试图辨识它们在价值观上的根源,评估它们与当前事件在关系上的有效性,并在目标与行动之间建立一种经过综合的一致性关系。经过持续的练习,情绪的纪律将会成为一种习惯,使你可以处理情绪而不至于迷失在情绪之中。

如果你可以接受情绪,了解情绪是与生俱来的功能而不应该与它们搏斗,那么你便不会把它们视为破坏者,而是自我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可以提供潜意识中的可贵信息。这样,先前用来与情绪搏斗的精力便可以转移至他处,尝试了解它们在价值体系中的根源,并评估你对当前事件的反应。通过这种程序并设想情绪冲动的反应可能造成何等可怕的后果,你就可以更加相信你有选择的余地,你可以选择理性或非理性的行为,这在你的控制之中。

当情绪激动时,我们的精力与感知都会大幅提升。为何需要与它搏斗呢?我们可以运用这些精力与感知。经过持续的练习,情绪的纪律可以协助我们建立自信心,并控制自身的行为。它让你可以将先前浪费的精力转移至自我了解的有益目标上。情绪的纪律是一种工具,它使你可以管理情绪,并选择最佳的行动,而无须被迫接受强制性的反应——它使你具有很强的意志力来执行你的知识。

拥有执行的意志力,则代表有能力或力量执行一套具有特定目标的行为计划。这就表明有决定能力。“决定”在拉丁文的意思是“排除”(cut off)。一旦你真正做出决定时,你的心智便已经认定没有其他更理想的可能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执行计划已经不是选择性的问题,而是必要性的问题。计划的本身变为一种价值,如果能够将它整合到潜意识中,它实际上可以受到情绪的支持。依此方式练习,情绪的纪律不仅可以提升你的行为能力,也可以降低情绪冲突的程度与频率——它可以促成一致性的思想、行动与感觉。

小结

史波克的个性凸显出我们共有的一个核心问题:情绪与理性的冲突。然而,他在处理这类冲突时,违反了瓦肯哲学的最高原则:逻辑。他忽略一项事实,情绪是与生俱来的一种不可或缺的成分,否定或试图排除它的存在,势必会造成内部的永恒冲突。他不了解,我们必须根据选定的标准——生命是一种理性的存在——界定个人的价值观。

在意识或潜意识的层次上,情绪取决于我们选定的价值观。为了确保情绪具有积极的意义,我们必须通过情绪的纪律,排列与整合情绪的反应。否则,情绪与理性将处于持续性的冲突中。

作为交易者、投机者或投资者,在建立一个头寸时,你的判断与情绪必须直接应付挑战。根据定义,你必须接受风险,而风险必然伴随着某种程度的恐惧与其他

各种情绪。如果你像史波克一样,忽略或试图压抑情绪,那么你所造成的内部冲突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将构成严重的伤害。在心理上,情绪的冲突将直接造成心理的负担。在生理上,情绪反应造成的压力将导致失眠、高血压、胃溃疡、疲倦或其他更严重的伤害。

将情绪的纪律视为一种持续的程序而不断练习,你便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并培养决断力,同时也可以降低情绪冲突的程度与频率,这不仅对交易很重要,也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这是我知道的唯一方法,可以促使身心具有一致性并持续滋生自我的尊严。

然而,我们的价值观与信念都有矛盾之处,它们隐藏在潜意识中,所以情绪的纪律在练习上并不容易,判定情绪反应的根源尤其困难。这需要通过自我的反省,以辨识与了解价值信念和现实之间的关系,并舍弃矛盾的信念。可是,舍弃不当的信念,采纳新的信念,并不能保证我们的情绪反应会随之改变。改变情绪的反应需要通过长期的自我反省,诚实地面对自己,而且在放弃某些珍贵的价值时,必须愿意承受相关的痛苦。

在本章中,我提出一个问题,不仅在金融交易上非常重要,它与实际生活也有密切的关系:史波克症候群,并从一般性角度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情绪的纪律。下一章,我将讨论成功的意义与根源,并将情绪冲突的问题分解为更明确的部分。具体而言,我将说明动机与决心的性质。将情绪冲突问题划分为定义明确而易于了解的不同层面,目的是使它们易于接受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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